燃烧荒原


少年自负凌云笔,到而今,春华落尽,满怀萧瑟。
2028夏季倒计时。

氢化奶油

今年的一部分,废话,梦话。

大部分都应该配图,不过这边也没有什么人会看到。

最后一段写了很久,但是似乎目前为止没有人真正看懂了我想说的。确实不想做解释隐喻的人,就这样算了吧。


2020.7.23

光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

是不是万物交响时奔流的沙砾在浑噩的泥流里骤然触到灼烈的火,融化成滚烫的白昼,在数千万次自我重塑后收束为晨昏线上的一道,最终埋线分剥于时代的筋骨填塞于时间的缝隙。于是它成就了曙光中万丈光焰燎原开荒,成就了烛火里脆弱纸页上无声的血流成河。它是透过彩窗玻璃照映着薄灰和祈祷,是落日把最后一抹余晖铺洒给玫瑰园,是月色的清辉,是雪的折射,是冷淡的白炽。最后只剩下纤细的一缕,无处安放,改变结构形态从车顶一跃而下,在狭小的空间里拥抱圣堂的尘埃。而被它注视着的,是火焰也是玫瑰,是无限柔软也是坚不可摧,是清明澄澈也是真挚热烈。

想起一组叫杀死玫瑰的图,玫瑰被枪杀被炸毁被冰冻被点燃。玫瑰是很容易死去的,甚至只需要一只手,就能用力握住它所有的鲜血和眼泪。我的玫瑰也经历了几千次的谋杀,被指责不合时宜的色彩,被嘲讽花瓣的弧度,被冷藏,被轻视。可她不是人造的,不是温室的,也不是刻意的。我的玫瑰咀嚼风暴和尘土,吸收晨雾和露珠,吞吐人世的烟气和日月的流光。

玫瑰啊,你从哪里来。

“我以哲学爱过你。”

 

2020.8.3

卤菜在暖黄的灯光下闪闪发亮,在粘腻的夏夜空气里弥散出一种梦幻的香气,让人想到聚光灯下挤在四方空间里的爆米花。只不过爆米花是冷的,积压在未开张影院的冷气里;卤菜是热的,在晚风里反复蒸煮,和裸露的上半身一起反着光。我居然在堆叠的鸭头和滚在铁盘里的花生上看到出现在珠宝柜台里的反光。走过这个贴着红字的玻璃柜的一瞬我装作不经意地瞥一眼灯下的卤菜,此刻我的皮肤一定像柜子对面的人一样被印上橘色。想起路过观前的Prada橱窗,而HM的橱窗背面黯淡过时,索然无味。我抬头看到教学楼边上的月亮,在手机的屏幕里只剩下塑料的白光。卤菜和月亮都没有办法冷冻,只能当下食用,即刻过期。


2020.9.8

箭矢擦眼飞过,对神灵只是淡然的一瞬,所有的轨迹因果都在眼前铺陈。对凡人却有一万年那么长远,什么也看不透。

我用相片记录过神。在她背后是空茫和虚妄,在她面前是日光和暗影。她只抬头看一眼,我就被解构在时间里。彼时箭矢浮在虚空,月亮落在白昼。湖泊流尽了,草船沉睡在河床。我借了东风,烧出一只火凤,十里连营也不过映亮她一片羽毛。

她起身刺破天幕,日光就这样落在我身上。


2020.9.20

对静态的图片文字中的她,可以絮絮叨叨想象着磨蹭着说上好多,前因后果每一点褶皱每一处阴影都能看过来折过去好久。然而看到动态的特指舞台就直接失语了,为什么我语文学得这么烂,一句话一个词也讲不出来了。我之前想她、写她,都是静止的、慢放的,玫瑰也好,太阳也好,挣扎的不死鸟,也安静又柔软的,每一次扇动翅膀都放慢了几十倍。可换到舞台上,就是玫瑰绽开的过程,羽翼挣断链条的过程,千分之一秒在眼前完成。长刀出鞘,白刃抵喉,死透了。两年前的夏天我见过火焰,有两三米高。说出来很奇怪,那天是不属于那个季节的冷,在雨水里扭曲出奇异形状的火隔了几米,烙下唯一一点热度。我差一点就要走进去,被雨一淋又醒了。如果非要用我匮乏的形容来描述看到姐的舞台是什么感觉,就是这样的。


2020.9.10

(记费加罗采访:难道就不怕付出真心后遭受欺骗?她坦然一笑,“我把自己托付给你其实就已经做好了受伤害的准备。”看走眼又如何,下回就算再失策,“我还敢,我就是这样。”)

看到这里毫无预兆地掉眼泪了,想说她就是这样的人,以前是现在也是,“永远爱你”那一条是,其余的种种细节举动也是。不存在什么人设或是故意营造出的印象,只有见过的所有人都无法忽视的耀眼切面,所有的真实丰满鲜活都有迹可循。

她就是这样敢于毫无保留地去爱别人去表达爱意的人,有些人一辈子也做不到像她那样坦荡。有多少人在真的被伤害过后愿意再说出“我还敢”呢?有多少人在经历种种过后还愿意说“永远爱你”呢?做不到的事,刺痛自己的人,很难真正能够消解在胃液里的。就算表面上被消解了,也终究凝结重构成悬在心脏周围的针,往前一步,痛感一如过往。

更何况她从来不是什么神经大条的健忘的人,在我印象里她一直就是那样一个脆弱敏感的小女孩。会很有仪式感,会记得很多事情,会很难忘却一些声音。玫瑰很脆弱,很柔软,很容易被刺痛,很容易被伤害,很容易被扼住咽喉。有些伤害就是永久的,在她很多次说到“苦涩感”,在她各类活动中小心翼翼的举动,在她为了不让其他人为难说自己可以一个人坐的时候,我都觉得很痛。

蛮奇怪的,在我说“爱她”的时候总是会伴随有这样的痛感。很痛,很想要掉眼泪,但是又有些温温热热的水流抚平尖锐的矛刺。我曾经说姐姐身上的脆弱感会让人很想拥抱她,为她挡住所有尖锐的矛和暗处的箭,然而事实却是姐姐来拥抱了我,变成轻柔和缓的,坚定而不易分解的,冲刷柔和了梦境里千疮百孔的万亩河床。

在她说出“我还敢,我就是这样”的这一刻,我终于反应过来她确实从来不是人造的温室玫瑰。在温和的钝感下永远包裹着一团火焰,坦率热烈勇敢,有朝一日终要燎原。

玫瑰,火焰,太阳,自由,浪漫。姐姐在我心里是由这些我最喜欢的东西组成的。

 

2020.9.16

关于严歌苓《白蛇》

看到最后已经无所谓徐群珊到底是这个t还是那个t了,让我困惑的是孙丽坤到底有没有爱过珊珊,因为即使在最亲密的时候她们之间也“从来就没能摆脱一种轻微的恶心”,让人怀疑孙丽坤从头到尾都仅仅迷恋作为徐群山的幻影,甚至在全文最后一句她在心里默念的也是徐群山而不是珊珊。

至少在徐群珊问出“我能否顺着这些可能性摸索下去?有没有超然于雌雄性征之上的生命”,在某一刻她是符合我心里的“无性别”的。对我来说结尾最悲伤的倒也不是一拍两散各自嫁人,而是所有不同寻常的离经叛道最后都变成了要被“教科书一样正确的男人修正”,不仅被修正,还是“珊珊明白她自己有被矫正的致命需要”。从原来正视模棱两可的性别,摸索新的前途新的道路新的可能性,读外国书籍参与进步运动,这样自由开放激进的徐群山,到剪掉倾斜的枝桠,剪掉特立独行剪去偏离“正道”的取向,“学做一个女人”,甚至比孙丽坤更先一步嫁了人的徐群珊。孙丽坤会结婚很好理解,徐群珊为什么也要结婚?也许在那个年代,所有激进的横冲直撞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被官方版本那样带了倒刺的言语一包裹,终归要慢慢消解化为乌有的。观念当然会随着时间转变,就像二十多岁的徐群珊也看不起十二岁时忽然迷恋上舞蹈演员的自己,说不定决定结婚决定自我修正的徐群珊同样也已经看不起那个穿着军装的妄想走出一条新的路的更年轻的自己了。她就一直是这样,嫌恶的不耐烦的,对别人也对自己。

我更愿意相信孙丽坤的迷恋有一部分就是来源于属于徐群山的特质,自由无畏,无性别,或者还有点别的什么,就是在某个人某段时期特有的。所以她会想她“半点徐群山的影子也没了”,只有告别时那一刻的身形,还能让她有一点想起作为“徐群山”时的珊珊。她怀念的,大概也就是被现在的徐群珊放弃、阉割的那一部分,也是被时代用灰黑的笔调搪塞、填抹的。

(但是还有一种解释,“轻微的恶心”是因为痛。“那种舒适带一点伤痛,带一点永远够不着的焦虑。带一点绝望。”在这里就有了。难受是会想吐的。)

 

2020.9.18

关于严歌苓

前两天刚看完白蛇跟小泠讲了一个小时电话,当时就说感觉严歌苓的文字很多时候是“难看的”,字面意思上的难看。不是优美的,漂亮的,隔着纸页被修饰过的悲痛。更为粗砺、原生,摩擦胸腔内壁,磨下一层带沙土的血。尤其是看完白麻雀以后,想起巴斯蒂安问老师书上为什么不写的那些东西,当时以为是因为不重要没必要,现在明白也是可以写的,可以一笔一划原原本本地写的。但是写下来,作为读者敢看吗?不再是朦胧柔和,浪漫化过后把你轻飘飘托起,连痛都是缥缈的;沾着鲜血的刀尖递到眼前,没割到皮肉也终究感觉到刺痛。

 

2020.10.14

(关于爱)

谢谢姐,呈现出这么多珍贵的切面,能让我去思索,对照一个更饱满的生命,试图填补一些残缺破碎的部分。最近又开始读书观影,越来越觉得能有一个人去爱是很宝贵的事情。爱人的能力很宝贵,热烈的情感很宝贵,能让人获得爱人的机会、且能安稳存放爱意的所在也很宝贵。能够有这样的一个存在,使你得以和从古至今人类共通的情感连接,汲取到更多的精神刺激和体验,并用无限的共鸣挖掘自身。于是平静的意识深海喷薄出鲜花——是连你自己也从来没有想象过的繁茂华美的花,真挚而又纯粹,意欲献给那样的所在,在我们的无意识中,同时也献给了自己的生命。

call me by your name结尾父亲对Elio说,“我不羡慕痛苦本身。但我羡慕你会痛。”最近看蒙马特遗书,看到第六书的某个地方也觉得很感动。我能感觉到那种强烈的想要表达、述说、描述的欲望,在我迫切地想要说出什么的时候也会不断重复书写、用无数副词来修饰,只想准确地把它一刀切下来。这样写下来的文字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粗糙的,但也没有矫饰过,不是文学作品里单纯的想象和预设,因其真实性而带有一种特殊的力度。

一直跟朋友们讲,姐是我的缪斯。过去说不出来的,写不下来的,感受不到的,以及为了美好的事物而书写的愿望,谢谢谢谢。

 

2020.10.20

虽然从结尾看我更喜欢白蛇的收尾,但是《吴川是个黄女孩》整个的叙事结构实在太厉害,在很多地方就算单独把那几段拿出来也足以看出是很有趣的构架,确实值得反反复复去读去思索。全篇在我读到结尾以后就有想回到开头再琢磨一遍这样的写作思路的欲望。

除此以外严歌苓真的有那种不知道可以不可以说是女性作家特有的敏感表达,而且是那种没有过经历没有过真实的感受不可能臆想出来的表达,甚至没有过这样经历的人在读到这样的表达时也是不会注意到、只当做平常词句略过的。也可以说我又做了擅自的解读共鸣(在我看来文本在读者观者接收的时候不可避免要被当做自身记忆的代餐二次解读),但是在读白蛇的时候我确实被某一行半词句刺痛过。我在读的时候很惊奇她能把这种感觉做出一针见血的表达,而不必絮絮叨叨地赘述。这样敏感的表述在这一篇里也有很多(等待回电的感觉,赠送感情的羞怯,关系所需的距离感),某种程度上说写得比白蛇更通俗普遍好理解。我之前看她的作品感觉她写的是不修饰的粗砺的,但是这篇里能看到很多浪漫化的东西,大概这也是我特别喜欢这篇的原因之一吧。

 

2020.8 – 2020.11.2

姐姐,像我们这样的人要如何描述自己的欲望?爱的欲望,被爱的欲望,摄取浪漫的欲望,交换自由的欲望,剥开葡萄的欲望,刮刺破碎皮肤的欲望,晒熔后渗进水泥纹理的欲望,吞咽两百毫升酒精混合物的欲望,剔除骨髓里粘腻夏季的欲望,奔跑到像濒死的鱼那样的欲望。橙黄的灯光压在你身上,伙同漆黑的山影捕猎飞掠的水鸟。千百年来语言的囚笼里,还有更复杂更精密的锁、精美的绞刑架,和不熄的永恒的火。是去受绞刑,让落下的头颅连缀成流火,还是该蹲下,躺下,默默吞咽潜藏的幕布?或者没有选择,姐姐。荣光是偏见的缀饰。于是你只背过身去舀了一碗,生涩的、黯淡的月光。火也是冰冷的——除非把心投掷进去,回报却不对等。失望是凝固在吊桥上的铃, 从千年前延伸而来,盛满群体的阵痛。而我们的体内根植了虚幻的相对定义,跌跌撞撞地发酵,变成沉默,变成永恒,变成横亘的白刃,变成两腿间流出的粘稠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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